明天就是立冬了,在秋冬換季的當兒,我不經意間想起了遠去的菜窖。過去,每到現在這個時節,我國北方就到了寒冷時期,假如不備蔬菜,不僅買不起新鮮蔬菜,就是買得起也找不到賣主,漫長的冬季吃菜就成了問題。為了既能吃到便宜蔬菜,家裏常有,又防止過冬蔬菜被凍壞,我們的祖先在艱難的冬季生活中摸索出了經驗,創造出了挖地窖儲存蔬菜的方式,一輩輩延用下來,北方幾乎家家都有菜窖,遍佈在房前屋後、院中、地邊,成為卓悅一道道靚麗的風景。
兒時常見到左鄰右舍挖菜窖的情景,後來,也曾挖過小菜窖,其實很簡單,大都圖省事,把去年老菜窖回填的土重新挖出來,今年繼續用著。也有重新挖菜窖的,尋找房屋就近、方便的地方,往地下挖一個長方或正方形的大坑,長寬根據家庭儲菜多少而定,深度必須2米以上,這樣既確保在菜窖裏能站下人,又保溫度、多儲菜。還要在上下方便的地方挖出一個能容成年人的窖口,挖出一兩級臺階。挖好後要晾曬幾天,看著四周坑壁表面的土漸漸幹了,就從家裏找來比坑寬的圓木或方木,橫擔在坑兩邊,再找來細小的木棍、木板什麼的,豎著密實地放到圓木或方木上,然後再均勻地鋪放上玉米秸、秫秸之類的,再在上面培上幾十釐米厚的土,做一個封蓋菜窖口的蓋就行了。
做好了菜窖,就根據季節、氣溫需要放菜了,每年在霜降前到立冬後的這個階段都是買賣秋菜的季節,家家戶戶都忙活著儲藏大量的秋菜,以備越冬食用。自家菜地裏大都栽種著白菜,這是過冬的家常菜。集市的上空也彌漫著蔬菜的香氣,擺放著白菜、蘿蔔、土豆、大蔥等,也以白菜居多,這些看似普普通通的菜,卻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每每回憶起來,我的眼前就會出現一幅幅生動的畫面,秋冬季儲藏菜的精彩場面就會一幕幕地浮現在我的眼前:一家家人都在緊張地忙碌著,推白菜的、搬白菜的、往菜窖裏碼放白菜的,還有挎著籃子放蘿蔔的,也有往菜窖裏放蔥的……上演了鄉村藏秋菜交響曲,好不熱鬧。眼見著白白胖胖的大白菜、粗壯的大白蘿蔔、青綠的甜蘿蔔、蔥綠的大蔥、滾圓的土豆下窖,特別討人喜愛。菜窖成了鄉村百姓的一個大儲藏庫,也是一個保鮮庫,把家裏大大小小的菜蔬都放進去,足夠吃上一冬,也方便多了,不用為冬天吃蔬菜發愁了。
這種菜窖因為在地下,不用供暖,溫度可以保持在0-5度左右。菜窖裏的菜要按照順序碼放整齊,用起來方便。也不是說放好了就不用管了,有時天氣特別寒冷,常見有人下到菜窖裏看看,不時地翻動一下白菜,瞧瞧儲藏的蔥,防止被凍壞,兒時偶爾聽有人歎著氣說:“今年菜窖裏的白菜沒放好,凍了、爛了。”不過,大多家庭保存的很好,從中也看出了利用菜窖的功夫。大約到了第二年春天,菜窖裏的菜吃的也差不多了,溫度也提升了,就漸漸地剩餘的菜晾曬著吃完,菜窖也履行完了這一年的義務。
說起菜窖來,我還想起了一段往事,那時我十幾歲了,社會嚷嚷著防震很厲害,我和小夥伴們都嚇得不敢在家睡覺了,這時很有主見的夥伴就出主意,說到胡同西頭閒置的菜窖裏。我和其他兩個小夥伴一聽,這個主意好,就一起動手把菜窖整理好,鋪上了褥子,蓋上了被子,點上煤油燈,我們幾個興鬧著擠到了一起,在防卓悅震的盛行時期,我們只管放心大膽地睡,睡得還挺香呢。
後來,不知因為家長不放心還是其他什麼原因,又搬到了另一個小夥伴家的大院裏,同樣是睡在一個很大的菜窖裏,大概是現在這個季節,祖母讓我帶上她做的很厚的草褥子,鋪在菜窖底部既防潮又很暖和。因這個小夥伴的家庭背景特殊,我那時就感到睡在他家大院裏很榮幸,現在想來,有必要把他的家庭背景交代一下:這個小夥伴就是我老家平度縣第一任縣長喬天華的孫子。喬天華是1931年10月在山東煙臺入黨的老黨員,先後擔任過中共煙臺特支代理書記、中共青島市委青年委員兼左翼黨代表、中共濰縣中心縣委書記、平掖抗日救國會會長、八大隊政委、南海獨立團團長、平北縣人民政府縣長等,先後組建起七支隊伍,3000餘人,輸送到膠東主力部隊,因之被稱為“遊擊隊販子”。
遙想當年曾睡在膠東抗戰英雄的大院裏,我現在的心情開始不平靜起來。我在想,這是一個抗戰時期的革命家庭,喬天華曾是“平度縣抗日遊擊隊”發起人,他的妻子韓書亭曾是平度縣第一位女支書,他的兒子喬洪珍13歲就當了“小八路”。我有幸睡在這樣一個紅色家園裏,也不免產生了種種疑問,我在猜想,喬天華是否就在這個大院裏研究抗日救國方略?為了避開日本鬼子、漢奸的圍追堵截,他是否也睡過地窖、地洞?他的妻子是否就在這個大院裏,組織家鄉人民繡起了“把勝利的旗幟插上平度城頭”的旗幟?這面旗幟收藏在“平度抗日戰爭紀念館”。他當“小八路”的兒子是否就在這個大院裏,跟著橋隆飆的原型喬明志練習槍法?其實那“砰、砰”的槍聲早已傳進了鄉村百姓的耳中。
睡菜窖的經歷使人難忘,令人回味無窮。既有生命的體驗,更有置身在卓悅抗戰家庭裏的特殊感受,對那個紅色大院生髮出無限感懷,激發起奮進的力量。
如今,菜窖已漸行漸遠,現在已幾乎見不到了,留在心裏的是美好的回味。回憶過去那段精彩的故事,留給今後的是豐富的想像……